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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张与小丽 转



 

  第一次见到小张,是相亲时。我妈跟我说她多好多好,某某名校毕业,多少男生跑断了腿,配我这个职专生绰绰有余,后来才知道不过是三本分校而已。

  小张有点圆脸,长发飘飘的,坐在那里知书达理,对长辈抱有耐心的笑,偶尔和我有个眼神接触,也是转瞬即逝的样子。

  这是我第一次相亲,并没有体会到一见钟情的感觉,连来电都没有。大人让我送她回家,我们并肩在街上走,有一搭没一搭说话,尴尬的难以置信。走着走着我就想,难道真的要和这样一个陌生人过完下半辈子吗?

  于是我就不争气的开始想小丽。

  吃散伙饭时,都喝多了,大家乱哄哄凑钱去搞成人礼。有人满嘴仁义道德,可见大伙儿来真的,两百大元比谁放的都快,还强辩“我只是陪你们去,我又不玩那个。”后来那个人做了机关领导,令人不可思议。

  小丽推门进来,穿一件很薄的衣服,倚着门框问我,“可以吗?”

  我必须故作老练,被不然被失足看扁了多丢脸,很久以后才知道失足的眼才是阅历天下,谁也逃不过。是人是狗,一丝不挂躺那儿,一目了然。

  我说,“就你吧,赶紧的。”

  她就笑,带上门,唤我起来,铺了一层塑料单子的东西在床上,轻道,“你看你,那么急往上躺,你也不知道等我上来,多脏呀。”

  我一愣,“很脏吗?”

  她就笑了,“第一次来吧?那么小,不学好。”

  我脸刷一下就红了,想狡辩,又怕再被一语戳穿,到时更丢脸,于是转移话题,“你也不大啊!”

  她铺好床,把我放上面,“比你大多了,你得喊我姐姐。”

  我更觉得丢脸,“少来了你。”

  她很认真的盯着我看,说,“你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,我大你五岁。”停了停,笑道,“叫阿姨我会生气的。”

  她说很好听的普通话,听不出是哪里人。

  她解我浴袍,我下意识躲了一下,她也一愣,随即想到什么,“那你自己来好了。”

  我想死的心都有了,这时突然恨不得我们并不是在做这种交易,或者是在校外遇上个心仪的人,或者是在网吧碰见个有感觉的女生。

  “你叫什么?”我问她。

  她脸上又有了惊讶的表情,估计来这里的雏子并不多,会问这种匪夷所思的问题的人也不常见,但她还是很快的回答,“丽丽。”

  她用薄荷味的湿巾给我擦身体,我跟老年痴呆的病人一样,死鱼般躺在那里,脑子一片空白。期间几次想打个岔说点什么,可是发现脑细胞这会儿好像都射了出去。

  她穿好衣服,把她携带东西的小篮子拿起来准备走,我始终没发一言。

  走到门口,她回头看我,我俩对视了几秒钟,她噗嗤笑了。

  “看你那苦大仇深的样子,好像被鬼附体了似的。干嘛,不爽啊?”

  我也恼了,“你看过西游记没?”

  “看过啊!”

  “猪八戒吃人参果知道不?”

  “知道啊!”

  我想说我跟二师兄一样委屈,没尝出什么味儿的人参果就吃下去了,突然觉得这样好欲求不满的样子,话到喉咙又生生止住了。

  “然后呢?”她站在门边,好奇的问。

  “没了,你走吧。”我泄了气,觉得这两百好不值,突然开始心疼钱了,我真没种。

  小丽看了我几秒,走了过来,坐在床边,“再做要加钱的。”

  “一听就知道是假名字。”我说。

  她忽然就把那薄纱给脱了,吓得我有点窒息,“你只有一个钟的时间哦。”说着把我按到了。

  房间的灯幽黄幽黄的,像山中的柴房。冷气开的十足,小丽的皮肤如水一般凉。

  我摸她,像冷藏的脂肪。几分钟,我就交了枪。

  “谁要做了!”我切一声,没好气催她,“你快走吧,我歇一会儿也走了。”

  “真,的,吗?”她坏笑着,一个字一个字的点在我的敏感词上,手指好像甘露柳枝,洒在那枯萎的人参果树上,片刻又拔地而起了。

  “我,我不做了,同学,哦不是,朋友还在等我呢!”我捂着那不争气的人参果树,羞红了脸。

  她爬将过来,一手攥住人参树,在我耳边悄声说,“你叫我一声姐,我免费送你一个钟。”

  “我才不要……”

  她手下力气重了点,我撑不住,

  见我出来晚了,他们几个就问,“怎么了小祥,不会被保安抓了吧?”“这么久啊,迷路了么?”

  我觉得酒劲上来了,自豪道,“做了两次!”

  他们对视一眼,喜闻乐见道,“意淫一时爽,全家火葬场!”“洒逼,吹牛逼也得动动脑子啊,你当这里是超市啊,还买一赠一!”“临走还送你个打火机?”

  然后大家大快人心的在街边狂笑不止。

  相亲完了我就没再联系过小张,我妈不断催我,“多好的姑娘啊!你也上上心,别整天下了班就窝家里打游戏!我跟你爸这么大年纪了,就差你这么个心事儿没办完了。”

  我一分神,空血的蛮王忘了开大,死在乱刀之下。

  “知道了知道了,催催催,媳妇儿迷!”

  媳妇儿迷是我小时候我爸常拿来笑话我的。那时候家里来了客人,就有人喜欢逗我,“你将来娶了媳妇儿,是跟你媳妇儿过,还是跟你爸妈过啊!”

  我说,“跟媳妇儿过啊!”

  他们就一起笑话我,“媳妇儿迷啊媳妇儿迷!”

  这个笑话一直到我长大了也没理解,这些长辈结婚后不也是和媳妇儿过的吗?也没见谁带着自己老爹老娘一起过的啊,怎么着就我自己是媳妇儿迷了?

  我有点累了,懒得争辩。脑中都是小丽乌黑的毛发,以及她背后幽黄的灯光,像一出京戏,在我的人生中拉开了短暂的帷幕。

  “姐……”

  我给小张发短信,“等你有时间,一起看个电影吧!”然后继续带兵线,拆塔时,手机响了,对面过来两个英雄,我扭头就跑,躲进草丛,回了城,身上的钱刚好出一把红叉。

  “你是谁啊?”

  我啪啪回过去,“小祥。”然后拖着我饥渴难耐的大刀,传送去了没人防守的下路。带过去兵线,拆了塔,又绕过去,打了龙,手机才姗姗来迟的响了起来。

  “呵呵,这个周六下午吧!”

  “好。”

  那次之后,我就养成了攒钱的好习惯。我爸见了,夸奖道,“媳妇儿迷学会存钱了啊,还没上班就寻思着娶媳妇呐!”

  我嘿嘿讪笑,心里磕了一万个头。对不起爸爸,我悉心攒钱是为了护失足的。我不是媳妇儿迷。

  再去那地方,从一开始的陌生感,?a href=http://www.ccc36.com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性幼乓嫉目植栏校谷挥辛艘恢智浊械母芯酢?br />
  我问吧台,“小丽在不?”

  吧台冷冷道,“这里只售公共浴场套票。”

  上次是同学交的钱,我也不清楚是怎么个环节,匆匆交了个通票钱,潦草的冲了个澡,便上了三楼。

  门童唱,“三楼贵宾一位——”

  立马有个勤快的服务生跑过来,年纪和我约莫大,热情道,“先生有指定没?”

  我觉得三楼和一楼这么一对比,的确有天上和人间的区别。

  “小丽,比我大几岁那个。”我比划道。

  服务生做了难,“先生,咱们这儿叫小丽的有好几个呢,而且好像都在上钟,您知道她的牌号吗?”

 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。

  “那要不您先到房间等着,一会儿小丽下了钟,我让她去找您。”

  “也行。”

  “不过您进了房间就要开始算钟了,45分钟到了您就得出来了,要不您换个试试?”

  “不了,我就等等吧,你尽快。”

  “好好!先生里边儿请。”

  是和上次有些方位不同的房间,装饰布置都一样,灯光有久违的熟悉感。

  我记得小丽的话,不敢乱往床上躺,就在那儿直挺挺的站着,腿酸了就溜达溜达。冷气还是很低,好像故意要把人冻跑似的,我找了找,却没有遥控器。

  过了会儿有人敲门,进来个女的,我看她,她也看我。

  “可以吗?”她问我。

  “不可以。”我回道。

  她讪笑一下,转身过去的时候变成了厌恶的神情,带上了门。

  又过了一会儿,又进来个女的,问,“可以吗?”

  我问她,“你叫什么呀?”

  “小丽啊!”

  “此小丽非彼小丽。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对不起,我在等人。”

  墙上有块老旧的表,我心想该不会是暗喻老表子的意思吧?又琢磨了会儿,觉得店长没这么内涵。突然发现,我的时间好像不多了。

 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扑面而来,席卷着包裹着我,像是从梦里无限的坠落,被抽干了力气。

  我蹲下来,难过的想掉泪。

  二百块,我攒了他妈两个多礼拜。抽他妈红梅,喝他妈白开水。就这么在这憋屈的小屋里,傻了吧唧的站没了。

  一站没。

  我小时候学过的古文全冒出来了,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,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,什么老而不死是为贼也。

  突然高秀敏彪呼呼的在我脑子里冒出来了,“你此刻就是给我们喝云南白药,也弥补不了我们心中的创伤。”

  我蹲在那里,傻呵呵的笑出来。

  门又开了,她好听的普通话在我身后问,“可以吗?”

  “什么玩意儿,切。”

  我扭过头,像至尊宝一样蹲在那里,眼里可能还有泪花。

  她惊倒,“她们说来个怪人,怎么是你啊!你蹲那里干嘛?”

  我觉得自己像小溪汇入了大海,枯木扎进了森林。一股委屈顶风冒雪的冲了出来,我差点没憋住,鼻子酸的要死。

  她想起什么,“你的钟快到点了吧?”

  我突然被戳中泪点,眼泪扑哧扑哧掉了下来。

  她吓坏了,把小篮子丢在一边,扶我坐在床边儿。“哎呦好弟弟,怎么了这是,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吗?跟姐说说。”

  门外服务生敲门,“还有五分钟啊!”

  我再一次霍金附体,瘫痪在那儿,越他妈想告诉自己别哭别哭,越他妈哭的厉害。后来我每逢回忆到这天,都由衷羡慕夏侯惇真汉子。

  小丽说,“哎呀,你赶紧的,要到钟了。”

  我摇摇头,鼻涕甩了出来,她赶紧拿湿巾给我擦。

  “不了姐,我就是想来看看你,想很久了。”

  她给我擦鼻涕的手停住了,看了我一会儿,“真的?”

  我的嘴被湿巾堵着,有清凉的薄荷味,让我想起她上次给我擦身体的样子来。她依然穿着那件薄薄的衣服,在灯光下看不出是粉红还是大红。

  我不争气的又人参树了。

  浴袍很松,她轻易识破了我的谎言,却笑道,“弟弟真好。”

  我必须男人一次。我警告自己,话都说这份儿上了,要是敢做,我就自宫!

  我接过湿巾,自己揩了揩,站起来,“到时间了,下次再来看你吧!”

  说着我就想往外走。见到了小丽,突然觉得那两百块即使没用在了刀刃上,起码也算是物尽其用了。心疼的感觉不翼而飞,我心情又好了起来。

  “呐,”她叫住我,“你给我你的手机号,这周六下午我给你补回来吧!”

  我冲口欲出,可是又仔细想了想。她该不会讹我吧?找几个黑社会把我绑票了?还是拍下照片管我要钱?

  见我杵在那儿,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,“要不这样,我给你我的,你要是想,就找我,时间地点你定。”说着她翻出一只笔,撕了张纸条,写下个号码给我。

  “小弟你能来看我真好!”出门前,她浅浅笑道,有说不出的万种风情。

  晚上我握着那张纸条撸了好几次,每次都意犹未尽。

  她冰冷的皮肤,冷藏的脂肪。还有出门前那回眸一笑。

  我给她发短信,“还是我请你看电影吧!”

  她一直没回,直到我沉沉睡去。

  我觉得她像敷衍小孩子一样,把我哄了出去,免得我在浴场惹是生非。

  可是又想到她对我说,“你能来看我真好”,又觉得那不像是在做戏。

  戏子无情,婊子无义。也不记得从哪里听来这话,反反复复在我梦里出现。

  第二天醒来,她的短信平静的浮现在屏幕上。看时间,是凌晨三点半发来的。

  “看电影的话,就礼拜二下午去呀,半价哦!”

  我兴奋的从床上翻起来,他妈的,他妈的!谁他妈说婊子无义的!

  突然觉得,这样叫她,好像很过分的样子。

  我们约了时间,在影院门口碰面。

  我跟家里说同学过生日,要了一百块出来。买了两张票,又到肯德基买了点鸡翅和可乐。

  我在那里等,下午两点半,三点开场。迎面的和逆流的,是面貌各异的人潮。我忽然担心会不会不认识她。

  每当觉得有人像她时,便竭力张望,做出翘首以盼的样子,希望她能发现我的存在。当那些面熟的人面无表情的从我身边走过时,一次次加重我的失落感。

  等人是世界上最煎熬的事情,尤其是在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会来的前提下。

  向我一样早来一会儿会死吗?

  会死吗?会死吗?

  两点四十五,小丽提着一塑料袋东西,同样东张西望的向我走来。原来我一下子就可以认出她来,在没有昏暗的灯光下,在烈日炎炎下。

  她穿的很素净,阳光下看起来和普通女生没什么区别。

  谁也不知道我现在正在和失足约会。

  要是被人知道了,我这辈子就完了。

  那些护过无数失足的人会跳出来,大义凛然的指责我,说我破坏社会道德,说我影响构建和谐特色社会主义,说我第73条,说我丧心病狂。

  我突然有些害怕了。

  小丽看见我,走过来道,“你买东西干嘛呀,我带了些吃的了。”

  我扬了扬那包小小的肯德基,“走吧,快开场了。”然后心虚的很,生怕碰见熟人,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小丽是失足似的。

  进场的路很短,可是却觉得一直被别人指指点点。

  小丽不说话,与我不近不远的走着,她好像能察觉到我的心思。

  于是她不闻不问。

  我觉得小丽这一点挺好的。

  看了一场奇怪的电影,人也寥寥无几。

  期间小丽起身去洗手间,我问她,“需要陪你么?”她笑笑,“我去去就回,你乖乖等我啊,不要乱跑。”像是在哄小孩子。

  后来我一直想牵小丽的手,离我很近的扶手旁。

  可是我很没种,努力了几次,都不了了之。

  我们明明连那种事都做过了,为什么连只手都不敢牵?

  我刚要发狠,举起的手又僵在了半空。我好像听到背后有无数的人在指指点点,说三道四,交头接耳,冷嘲热讽。

  我终是没敢牵她。

  散场后,转出门外,进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。

  我们带来的零食基本没怎么吃,而天也将要暗了。

  “去吃点东西吧?”我说,“那边的成都小吃的盖饭很好吃的。”

  小丽犹豫了一下,我突然意识到天一黑,她就要上班了。

  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。

  可是我又想她答应我。

  小丽说,“不去外面吃了吧,又脏又贵。”

  “不贵啊。”我盘算着两张半价票买完,又买了点鸡翅,剩下的十几块钱还是够我们俩吃一顿盖饭的。

  “总是不干净嘛。去我那儿吧,我给你做饭吃。”

  “你会做饭?”

  “很奇怪吗?”

  她租了间民房,在靠近汽车站的附近。

  屋内也出乎意料的干净,物件不多,但都井井有条。

  小丽炒了两个菜,焖了些米饭。菜很清淡,是从来没吃过的味道。

  席间我们都没话说,气氛一度尴尬的要死。

  家里没有电视,只有一台旧的笔记本电脑。小丽放了音乐,收拾碗筷。

  “我帮你啊!”

  “不用,你玩儿电脑吧,这哪是男人家做的事。”

  这话我喜欢听。

  她手脚麻利,一会儿弄好了。房间里除了有淡淡的饭菜味,其他好像都没有出现过一样。

  我机械性的打蜘蛛纸牌,小丽在我旁边看了会儿,跟我说,“诶,现在还想哭么?”

  “……提这干嘛?”

  “你要是哭出来,我就安慰你呀。”

  “我才不哭,有病啊。”

  “真的?”她用手撩撩我的大腿,那颗小树又旺盛起来。“你弟弟比我弟弟诚实。”

  “去你的。”

  “叫声姐就给你做。”

  “我不。”

  “现在呢?”她的手伸了进来。

  “真的可以?”

  “叫不叫?”

  “别说姐姐,婶婶我也叫得。”我把本子放在床头,向她凑去,她吃吃的笑。

  那身朴素的衣服,被我笨拙的剥。

  时而卡在这里,时而卡在那里,断断续续的。

  小丽始终保持着那样的笑容,好像鼓励般似的。

  终于在胸罩的扣子上卡了壳。

  我像个稚嫩的坦克维修师,满头大汗的精修她背后的铁扣。

  小丽的颈间传来淡淡的发香,皮肤上是沐浴露的味道。

  又或者是香皂,白色那款的舒肤佳。

  我怕气氛僵了,便凑过去想吻她的嘴。

  她却躲开了。

  我本能的楞在那里,她就趁机笑着解开了衣扣。

  我魂牵梦绕的冷藏脂肪,雪白的跳了出来。

  我摸摸,像小时候玩过装水的皮球。想去亲时,又被她轻轻挡住了。

  “只可以碰,不可以吃。”她在我耳边轻道,然后开始解我的衣物。

  “为什么啊!”

  她没说话,但是她眼睛里分明写着,脏。

  小丽把我轻轻放倒,找到小树苗,含了起来。

  天花板也很干净,墙角没有蜘蛛网,是用了心打扫过的。

  周遭的温度仿佛都静止了般,凝聚在小树苗的顶端。

  我去看她的脸,认真的仿佛像小学生在做功课。

  与第一次不同的是,她做的很轻,很慢,不像上次那般赶时间。

  又或者,她并没有把我当成客人。

  就像恋人般的,用心的照料。

  生怕一不小心,就扫了对方的兴。

  一个人爱你不爱你,很多小事都可以看出来的。

  她牵着我的手,放在她那个地方。

  和这个房间一样,那里似乎也一尘不染。

  “姐没给你准备小雨伞,不过姐这里很干净,你放心便是。”

  我笑,“牡丹花下死——”

  她打我一下,“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,姐不爱听。”

  然后她扶着我,一点点了进了去。

  我贴着她的皮肤,一点也不冷。反而随着天气,越来越烫。

  她喉咙里挤出的声音,尽量压抑着,仿佛怕隔壁有人偷听一样。

  我想她这样,是怕我听到她的声音联想起她的工作。

  还是怕我扫了兴。

  我突然很感动。

  想起一句台词,便问她。

  “不工作了好么?”

  她一愣,笑的眼都没了,“你养我啊?”

  然后她捂住我的嘴,没让我说下去。随着彼此的喘息越来越浓,小树终是坚挺不住了。

  周六下午,还是三点的场。较那年来看,价格不知翻了多少倍。

  我在海报前等小张,买了很多肯德基的零食。

  天气不算热,有习习凉风拂过。周六的人显然比周二半价那天要多的多。偶尔有一身素衣过去的女生,就让我想起是不是小丽。

  两点四十五,是小丽出现的时间,然而小张却不是。

  我早就不会诅咒迟到的人会死了。

  一些率性而天真的东西,在成长的路上,走着走着就丢了。

  即使某天强行捡起,再把玩时,却觉得索然无味。

  两点五十四,小张姗姗走来,挎着一个很精致的小包,我觉得那里面很难放下什么零食。

  “你怎么还买这个呀,多油啊!”小张见我第一句话,不是问候。

  “没事,我自己吃。给你买了爆米花。”

  “谢谢,那个我也不吃,膨化食品不好。”

  “那进去吧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我们看最新的电影,特效与故事跌宕起伏,前面的人头攒动,与小丽那天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。

  我的手都是奥尔良的肉汁,使劲擦了擦,还是有点黏,像刚捏过屎一样。

  我对小张说,“我去下洗手间。”

  小张头也不回,“奥。”

  我站在那里几秒,便弓着身子退了出去。

  洗干净手,回来不久,便想着牵小张。

  画面一个转接,剧情陡然变卦,前排不少观众发出“唔哦——”的惊叹声。

  我轻轻攥住小张,瞥着看她,依然没什么反应,认真的盯着屏幕,嘴巴也呈O型。

  我在心里比划,不知这个O型,小树苗会喜欢吗。

  散了场,我们已然是别人眼中的正规情侣,牵着手一起出来。

  见她并没有想回家的意思,看来晚饭也得我请了。

  “吃点什么去吧?”我问她。

  “好啊。”

  我盘算着她先前已经嫌弃过肯德基了,那么这个最划算的晚餐已经不复存在了。

  “必胜客?”

  “人好多的。”

  “川菜?”

  “口水油啊!”

  “海鲜馆?”

  “不正宗啊,都是冻鲜。”

  我一肚子窝囊气。我平生知道的几家饭馆都罗列出来了,没一个你不嫌弃的。

  “要不回家自己做吧。”

  “你会做饭啊?”她欣喜道。

  “不会啊。”

  “我也不会啊!”

  “你不会做饭?”

  她惊奇的看我一眼,随即抛出一蔑不屑,“很奇怪吗?”

  我可不想约会第一天就为这个吵架。耸耸肩,撇撇嘴。

  “那你提议咯。”我无奈道。

  “嗯……”她装作绞尽脑汁的样子,迅速说出她盘算已久的答案。

  “去湖边吃旋转餐厅吧,那里的西餐蛮好的。”

  西餐不会很油吗?

  我没敢问。

  小张像是英国来的贵族人士,点一些我听过没见过的东西吃。

  我很怕面对英文菜单把菜点成钢琴曲,于是叫小张帮我点。

  “吃这个吧,意大利口味的,我蛮喜欢的。”小张点完,优雅的喝茶。

  餐厅在湖面上缓缓旋转,四个小时走完一圈。很多鸿星尔克吃完出门口就迷了路。

  像我一样。

  餐厅的灯光金碧辉煌,映得我更像是尘世间的土鳖。

  不知道为什么衣服都觉得紧了。我觉得四周的人都在笑我。

  然而事实是,谁也没兴趣多瞧我一眼。

  包括小张。

  她拨弄着手机,多点触控。好几次我咬咬牙,都没舍得买。

  女生到底是怎么攒钱的?

  她划的专心致志,划的全神贯注。我就坐在她的对面,病入膏盲般,痴呆的望着远方不经意流动的湖面。/

  等结婚时让你家买个车吧?”出来后,我们在湖边散步,小张冷不丁这么说。

  我不高兴了,“一般来说,不都是男方买房,女方买车么?”

  小张更不高兴,“你那是什么旧思想啊!该把你打回旧社会好好批斗一下!”

  我想把她一脚踹下去喂鱼。可是我妈那眉间的愁,又锁的我清醒了些。

  没办法啊。没办法。

  谁让我是个一事无成的人,只靠这微博的家底,招摇撞骗找个大学生准备结婚呢。

  “好啊,那就买个车。”我决定委曲求全。

  “Mini Cooper吧!”

  我心里狂喊迷你mlgb啊,嘴上却说,“小点儿吧?”

  “我开刚好啊,市区还好停车。”

  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说的话,一直在我脑子里徘徊不散:

  “每朵黑木耳心里都有个马尔代夫,屁股下面都有个宝马。”

  哪怕是你妈的迷你宝马。

  走着走着,就到了如家楼下。

  “进去坐坐吧。”我坦然自若道。

  “想什么呢你?”小张一下子警惕起来。

  “你想什么呢?”

  “问你啊?”

  “我看也该把你打回旧社会去。”

  “不早了,我该回家了。”

  “真的不去?”

  “神经!”

  见她如此贞洁烈女,我只好送她回家。

  睡觉前我本想撸一管,可是不经意想到今天的花销,小树苗一蹶不振。

  病揪揪的样子。

  那天以后,我时不时给小丽发发短信,逐渐摸清了她的生活规律。

  她一般凌晨三点下班,回到家收拾一下就睡觉,第二天中午起床。做家务,做饭,看看电影。下午要是天气好,会和几个姐妹逛街。晚上八点后上班。

  那段时间恰好我有大把时间。学校刚毕业,工作又没着落。大人忙的很,常常我中午饿的醒来,家里却一个人都没有。

  “我又被遗弃了啊!”我给小丽发短信。

  很快她就回我,“来跟姐吃饭啊!”

  “光吃你怎么行!我请你吃成都小吃啊!”

  “花那冤枉钱干嘛,快来!”

  我骑着单车,时而在机动车道逆行,对面的车呼啸而过,唱着嘹亮的喇叭。

  也觉得夏天虽然热,却也不那么难过了。

  小树苗蠢蠢欲动,心跳的砰砰的

  小丽屋里新放了一个紫色的方形小风扇,嗡嗡吹来夏天的味道。

  “什么时候添了个大件儿啊?”我掂了掂,挺轻的。

  “三十块,菜市场那边小店买的啊,好看不?”

  “好看。”

  小丽在厨房里忙活,青菜下了锅,呲啦爆出香味。

  我站她旁边,看她翻翻炒炒。

  那只白皙的手,十几个小时前还握着不同男人的小树苗或者大树苗,而今正娴熟的炒着菜,像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一样贤惠。

  我突然想,要是小丽不是失足多好。

  我在后面抱住她,小丽笑道,“想姐啦?”

  “嗯!”

  “想也得先吃饭,小孩子家家的,不能整天想这个。”

  “那中。”

 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,我都觉得小丽是个不可思议的人。无论她说什么,好像都是令人无法抗拒的提议。

  又或者,我很愿意听她的话。

  可并不是所有吃过我小树苗的我都这样。

  于是小丽是独一无二的。

  她收拾碗筷,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旁边跟着,问这问那。

  “为什么不装个空调啊?”

  “空调多贵呀。”

  “一分价钱一分货啊。”

  “又不是很热,我家那边比这边可厉害多了。”

  “你家在哪儿啊?”

  “你猜呀。”

  “我哪里猜得到。”

  “那就慢慢猜呗。”

  “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完了。”

  小丽停下手里的活儿,关上水龙头,回过身来看我,笑嘻嘻道,“那——可不行,这是商——业秘密——”

  我心里一阵憋屈,火起来了,这样的话让我觉得她把我当那些客人一样。

  “那算了。”我扭头就走。本想潇洒的摔门而去,可我的小树苗隐约嘶吼着叫我不要这样。

  于是我乖乖的听小树苗的,坐在床边生闷气。

  小丽见了,便顾不得洗碗了,拿毛巾擦了擦手,赶了过来,坐我旁边。

  “干嘛呀?发小脾气啦?”

  “哪有。”

  “哈,你看你的脸,都掉到地上了,还说没有。”

  “去你的。”被她这么一说,我突然有点憋不住想笑场。可是如果就这么算了也太没种了,我必须坚强下去。

  小丽的舌头勾着我的脖子滑了上来,直到耳垂,湿哒哒道,“吃饱没?”

  “再不饱不就是猪了!”

  “那可以做了哈。”

  她好像不太喜欢前戏,不喜欢我戏她,也不喜欢戏我。

  她掏出小树苗,把头发挂到耳后,便俯下身去含了住。

  往耳朵后面挂头发那个动作,直到现在我都觉得特别风情万种。

  然而我又觉得她是在戏我了。吞吞吐吐的,就是不肯用力,口水声专业的像电视里一样。

  她察觉到我在看她,便翻着眼看我,额头上挤出一些细纹。

  她没有停,依然和我对视着。不一会儿我的表情就变形了,她又笑了。

  小丽平时长得还算可以,但就在这个时候会显得特别好看。

  又或者是躺在那里,不做作的叫床时,微闭的双眼,盖着淡淡的眼帘。

  也是好看的不行。

  为什么这么好看的一个女孩儿,就去做失足了呢。

  我的小树在忧国忧民的心情中,枯萎在她的嘴里。

  她捧个水杯漱口,我光着屁股坐在床边,晃着腿。

  “姐……”

  “嗯?”

  “为什么要做这行啊?”

  她没有回头,咕噜咕噜把水吐出来,拿毛巾擦拭,慢条斯理的。

  “姐?”

  她把毛巾挂上,“因为穷啊。”轻描淡写,然后去厨房找了两个苹果,在那边洗,边洗边嘟囔,“我听人家说啊,男生做这事很费身子的,不能贪多啊,以后你得节制点儿,听见没?”

  她给我个大的,“别削皮,那样没营养。”

  “你家里很穷啊?”

  “是呀。”

  “我家也很穷啊。”

  她扑哧笑了出来,“那你也去卖啊!”

  “窝巢,我倒是想,你给我介绍介绍啊!”

  她推我一把,“去你的。”用的是我的口气,“以后去考个公务员,当大官去,给姐争争气。”

  我刚想说我这种职专生考不了公务员的,可是看她一脸期许的样子,好像真的把我当做她的亲弟弟一样。

  “好哇,我考**局失足科,捧你上位做鸡头啊!到时候咱们联手拿下城里的业务,富可敌国啊!”

  然后我俩笑的前仰后合。

  都快笑出了眼泪。

  小丽喘着气道,“你们这些读书人啊,歪心眼子就是多。姐没那么大志气,我再赚点钱,就要回家去啦。”

  “回家?”

  “是啊,姐也一把年纪了,总不能一直在外面儿飘呀。”

  “回去干嘛?家里不是很穷吗?”

  她嘿嘿点我脑门,“姐要回家,相汉子,给人当媳妇儿生娃娃呀!”

  我突然又不高兴了。

  见我不说话,她有点慌,想劝我开心,又不知从哪儿说起,冒冒失失道,“哎呀,我会一直记着你啦。”

  我还是不想说话。

  她放下苹果,小跑过去擦了擦手,又快速跑回来,小拖鞋啪嗒啪嗒的。

  她跳上床来,从后面把我揽住。

  “好弟弟,你别这样儿成吗?你那驴脸一掉地上,姐心里没底儿。”

  “家里知道你做什么吗?”

  “我有病呀!怎么可能让家里知道!我们村里几个约好了一起出来打工的。”

  “都是做这个的?”

  “是呀。”

  “你们村挺与时俱进的。”

  “什么啊,一开始都是在工厂和私企,可是难啊,大家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,最后赚的工资勉强够自己生活,这哪里够呀。”

  “然后呢?”

  “然后我们换了很多工作啊,去超市啊,商场啊都做过事,可是都差不多啊,辛苦的要死,赚的钱还是那么一丁点儿。”

  “然后呢?”

  “后来有人牵线,我们就去卡拉ok做陪侍啊。”

  “坐台?”

  “哪儿啊,也常有客人要求出台的,一般都是老板的熟人,不去不行。”

  “毕竟出的少啊。”

  “可是喝酒厉害啊!我又不会唱歌,又不会玩色子,在那里不是被揩油就是被灌酒。”

  “所以后来就做这个了?”

  “是啊,一开始都很抵触啊,谁没个脸皮良心。可是入了行才发现,其实这地方比外面干净多了。”

  “你还挺幽默。”

  “是真的啊!这里有硬性规定,每个客人必须戴T,而且不能有任何体液接触,老板明令男服务生一律不许跟我们越界,管的超严的!而且每三个月还组织集体查体,提成也不错!”

  “那……你跟多少人做过?”

  “啊?这个……”她掐着指头算,“大概一天三四个的,一年也就千把个吧。”

  “做了多久了?”

  “快一年了呀。”

  “快一千了?”

  “哎呀我又不是收藏家,哪记得那么清楚呀,大差不差吧。”她装作没好气的样子,“问这个干嘛?”

  我若有所思,“那么多次,可是觉得还是蛮紧的……”

  她楞一下,扑哧又笑了。

  又到了国考时节,小张报了名,天天往大学里跑,找图书室上自习。

  我到了单位,沏上茶, 给她发短信,“近期有空的话就找我啊。”

  临近下班时,她回,“好啊,如果考上了,你要请假带我去凤凰玩。”

  “凤凰?”

  “是啊,很有名的,景色很美。”

  “去过再去不就没意思了嘛。”

  “要你管。”

  “那就去咯,你好好考。”

  “必须的。”

  然后就断了茬,没了消息。

  回家后我跟我妈商量结婚买车的事儿,我妈说,“买个二十几万的不就挺好嘛,你看那小谁,挺大气的啊。”

  “小张想要个小点儿的。”

  “那更好呀!”

  “可是小了不见得就便宜,跟水果不是一个道理。”

  “那得多少啊?”

  我懒得解释,开网页给她看迷你宝马。

  “这么贵啊?这么一点点!”

  “是啊!海鲜就是比猪蹄儿贵啊。”

  “哎呦呦,再想想,再想想。”我妈吓了一跳,嘟囔着去厨房做饭了。

  我开LOL,进弗雷尔卓德,打了起来。

  那时问小丽,“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?”

  “不固定啊,有时候偷懒,不去上班,就少一点啊。”

  “少一点是多少?”

  “一万块总是有的。”

  “窝巢!姐,我不管,你快带我入行!”

  “哈哈哈,小祥好好学习,姐养你。”

  “我毕业了都。”

  “考大学啊!”

  “我不能考的。”

  “为什么啊?”

  “身份啊。”

  “嗯?”

  “就是说,我不是正规高中生,不能考的。”

  “怎么这么多条条框框,烦人!”

  “就是说呢。”

  “那就找份工作,踏踏实实做呀!男人跟女人不同,只要努力,就能出人头地的!”

  “姐,你真是个大明白人!”

  “一直都是!诶,手别乱动,昨天做过了,今天要休息一下!”

  “我生猛的很,姐你尽管拿我开发新型技术产业,弟弟我万死不辞。”

  “滚开啦你。”小丽笑着推开我,我又欺上去,她半推半就顺从了。

  做完后,我从床头把烟抓过来,小丽挡了一下,“做完就吸烟不好的。”

  我“啪”把火点上了,小丽白我一眼,光着身子跑去客厅,把烟灰缸拿来了。

  “晚饭我回家去吃啊。”

  “好啊,我收拾一下就去上班。”

  “今天这么勤快啊?洗心革面,重新做人了啊?”

  “哪儿啊,要挤公交车,很麻烦的。”

  “你这一年下来十好几万呢,买辆车啊。”

  “是这么想过,可是舍不得啊。”

  “想过什么?给我说说,我懂点车的。”

  “小祥无所不知啊!”她真心夸我。

  “我在职校学的就是汽车维修我会到处说?”

  小丽爱怜的摸一把我的脸,“那你可别笑话我。”

  “我笑你干嘛。”

  “我啊——最想买的车,是那个吉利自由舰,四万八,黑色的。”

  “挺好啊,怎么想到要买这个?”

  “没出来前,在老家街上,偶尔会看见这个车,印象很深。”

  “你那儿是有多穷啊!”

  “跟你说过了呀,很穷很穷。”

  “这车还行吧,买个雪佛兰的小QQ不更适合你么。”

  “不呀,我那时候发过誓,等我以后有钱了,就买个一模一样的开回去,给家里长长脸。”

  “那就去买啊。”

  小丽不说话,陷入了沉思,认真想了半天,“再等等吧。”

  这天我下班早,突发奇想,去接小张下课。

  我没上过大学,不懂得什么是象牙塔;可是进来后,明显与外界的气息不同。

  也可能差不了多少人情世故,但终归要干净一些。

  我穿的比较休闲,像几年前与小丽在一起时学生的样子。挨个问路,找到了图书馆。

  不时有三三两两的情侣与我擦肩而过,我本想找个台阶坐下,又怕被小张看见不雅,就站着抽烟。

  11块的南京买不到了,我升了点档次,在15块左右徘徊,可是没有一款可以让我再一直吸几年。

  就觉得大学生和我们职校生也差不多,都没有中学时急急忙忙赶路的情景。人们三三两两,不紧不慢的走着,与世无争的样子,丝毫不曾觉得这个社会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,虎视眈眈的在这圈围墙外盯着他们。

  趁着年轻抓紧享乐吧。别跟我一样投身建设社会主义的浪潮中去了再追悔莫及。

  约莫半个小时后,小张和一个高个子男生并排从楼里出了来。

  他们说说笑笑,经过我的身边,并未发现目瞪口呆的我。

  所以说人一定要长得突兀,哪怕丑一点,也得要你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一起走路时可以一眼发现你的存在。

  “小张。”我轻声唤她,她并未听见,依旧在那个有说有笑的世界里。

  上个自习而已,有那么开心吗?

  “小张!”我提高声音,觉得有些难堪。

  她一惊,回头看我,“呀,你怎么来啦?”

  那男的对我点头微笑。

  “今天下班早,特意来接你。”

  “这么好啊?”小张落落大方的介绍,“这是我学长,也准备考试呢;这是我朋友,小祥。”

  学长对我点点头,一副女方家长的样子,高深莫测的表情,看不出对我是满意还是嘲讽,脸上是播音员般的笑容,“来接小张啊,好,好,那我先走了啊!”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对着小张,说完后又对我点了一下头,便扬长而去了。

  我和小张站在原地,僵持了几秒。

  学长的背影混进来往的学生中,继而不见。我觉得他像成功偷吃了炊饼的西门庆,留下我和金莲在这里面面相觑。

  “今天犯哪门子邪劲儿啊,想起来接我了呀。”小张盈盈笑道,丝毫不为炊饼之事耿耿于怀。

  “想你了嘛。”

  “那陪我走走吧,学了一上午,脖子都酸了。”

  “那个学长也考公务员啊?”

  “是啊,志在必得呢。”

  “他家里是干什么的啊?”

  “你管人家呢!”小张不悦,像护犊子的母鸡。

  “先去吃饭吧。”

  “好啊。”

  “去哪儿?”

  “你说啊。”

  “我想吃成都小吃。”

  “那多脏啊!再说拆了多少年了都。”

  “你也吃过啊?”

  “怎么没吃过?”

  “上学那会儿?”

  “是啊。”

  我就不再问了。

  在我的印象里,成都小吃是我们那一代情窦初开的穷逼,能带女朋友吃得起的最好的地方了。

  出校门不远便是站台,这时人不多,我本想和小张坐公交车的,她张手拦下一辆出租。

  “去湖边那个旋转餐厅。”小张好像女皇,居高临下的指挥师傅,优越感十足。

  她从包里拽出两条耳机,塞给我一支,是个清凉的女声,唱着幼稚园的儿歌。

  “范晓萱?”

  “什么啊,陈绮贞,真是的!”小张很不高兴,好像我间接侮辱了她的人格一样。

  过市中心时塞车,儿歌让我昏昏欲睡。

  惊蛰后的春光总让人有游园惊梦的错觉,半睡半醒间,不时想起小丽。

  小丽一直素面朝天,跟街邻关系都很好,没人知道她是做那个的。

  “小弟你来时在路口小卖部拿个西瓜来啊,钱我给过了,让他冰上了。”

  那光着膀子的老头,胸前两陀咪咪松软的耷拉着,象征着往日的雄风日薄西山。

  他很和蔼,笑眯眯的,不住夸我,也夸小丽,好像把我们当成了恋人。

  我也高兴,又买了两罐冰镇可乐,一包红梅。

  小丽见我掂着可乐,埋怨道,“不要总是喝饮料啊,没营养。去洗洗手吃西瓜吧!”

  我就听话的把可乐放在一边。小丽见袋子里还有包烟,拿出来放一边,怕给潮了。

  见是软包红梅,便没说话,径自出了门去。

  “干嘛去啊你?”

  “忘了点儿东西,你先吃,我就回来。”

  我吃了两条边角,中间大的给她留下。小丽回来后又埋怨,“那么大我怎么吃呀,你帮姐吃了,姐喜欢吃小块的。”

  然后不动声色的扔了一包南京在桌子上。11块那种。

  “怎么又买烟去了?”

  小丽吃西瓜很小声,吐籽的时候也用手挡着,一粒一粒抿出来。

  “抽烟本来就不好,还抽那么破的——以后抽点好的,少抽点。”

  我这一抽,就是四年。

  吃过饭,小张要去逛街。我本来不想去,可是无意间想起那学长,便还是陪着去了。

  小张在我旁边走,时不时走到我前面去,在商场里小张惯用一种趾高气昂的神色,就像康熙来了里面的小S。

  摸摸这里,拽拽那里,眉宇间尽是嫌弃的态度。

  服务员唯唯诺诺的伺候着,也不知小张的来历。若不是我这土逼在旁边衬着,估计服务员会更惶恐。

  一路挑三拣四,小张在马克华菲前停下。服务员快步赶过来问有什么需要。

  “你去试试那款西装。”小张犹自未从上帝的角色中转换过来,对我也颐指气使。

  我向墙上瞄去,是那种韩款的修身西装,亮面的,在日光灯下灼灼生辉。

  我手心都是汗,完全没有星矢遇见射手座圣衣的亢奋。

  那种超出我生活范围外的事物,一概会引起我的不安。

  我穿惯了了新郎希努尔,觉得挺舒服的,也从没想过换什么牌子的衣服穿。

  而且我那吐了吧唧的皮鞋和薄毛衫,无论怎样看也不搭这高贵的西装。

  还有我那瓮声瓮气般的衬衫。

  最主要是我这张城乡结合部的脸。

  “我不要啊,又不好看。”

  服务员见我诋毁他们的衣服,便跳出来站在小张一边,巴拉巴拉介绍这衣服多么多么好。

  我最怕这个了。就像很害怕去现在的理发店一样,进去坐下就要承受剪发师的百般嫌弃和万般推荐,弄得我毛骨悚然坐立不安。最后只花15块剪个头的话,全理发店的人都用仇恨的眼光目送我离开。好像齐声在喊,快滚回乡下吧,你这土狗!

  小张下巴一点,“就让你试试,又不买。”

  服务员殷勤道,“先生试衣间在那边。”

  我突然被激将,横了心,“我不要!”

  小张好奇,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苦大仇深,“为什么?”

  “因为不喜欢。”

  小张眼里黯淡一下,随即抛出一丝不屑。

  “哦。”

  小丽家外面有颗梧桐树,有风过时,便传来沙沙的声音,继而带着那夏天的味道,铺满房间。

  一开始见面的主题就是把我的小树苗弄枯萎,时间久了,小树苗的游戏只成了点缀,去见小丽成了理所当然的正事,在我百般无聊时,在我自己在家时,在没有朋友约我玩时,去小丽家成了我唯一的乐趣。

  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很索然无味,无非就是一起吃个饭,或者吃些水果,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,她的电脑也不能上网,在一起做的最多的事,就是互相呆着,却从未腻过。

  我觉得小丽就像是一个可以**的家人,无微不至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。

  当然点缀还是必备的,只不过没一开始那么频繁而已。

  小丽通常都用嘴巴帮我,开始我以为她是嫌麻烦,后来才知道这样其实更累。

  只有我强烈要求时,她才顺着脱下自己的衣裤。不过始终不许我亲她每一寸皮肤,摸倒是横行无阻。

  “你对这事很反感吗?”

  “啊?”

  “就是插进去啊。”

  “还行吧,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啊。”

  “那干嘛总不让我进来……”

  小丽躺在那里,胸前冷藏的脂肪早已融化,被推的一动一动的。见我问这个,便用手摸我的脸,“小傻瓜,我怕有个万一什么的。”

  “怀孕啊?”

  她轻轻拍一下我的肚皮,“笨,怕姐不干净啊。”

  “你怀过孕没?”做完后,我俩并排躺床上聊天,窗外的云压到了梧桐枝头,风也骤了。

  “快下雨了呢,你快走吧!”小丽趴在窗边担心道,沉沉暮色勾勒出她美好的背影,浑圆的弧线深深刻进那个夏天。

  “没事儿,一会儿打车好了,送完你我再回家。”

  “呵呵呵呵,小保镖啊。”

  “问你呢,怀过孕没啊。”我以为她在转移话题,又问一遍。

  “怎么可能——”她强调着,“受罪不说,耽搁上班呀,笨蛋,老板要求很严的,我们这儿很少出事儿。”

  “那我这样……”

  她白我一眼,娇嗔道,“难不成还要在你这黄毛小子这儿阴沟翻船不是?我有吃药啦——”说着她用手指点我额头。

  “我不是那意思,我——”

  她用手指轻抵住我的嘴唇,“姐知道,姐也不想给你造负担不是?”说着她把头发勾一下,俯下身来又含了含小树苗,用舌头在冠状那里滑了几下,拿过抽纸给擦拭一下,然后把口水吐进纸巾里。“回家记得再洗个澡呀,要讲卫生!”

  她就像个年长的哺乳动物,给幼崽舔抵毛发一般。

  近来小张学习紧张,我们见面的机会便少了许多。

  我蹲家里狂玩lol,曙光女神用的越来越顺手。

  加的全攻击的点,带一身攻速符文,前期下路杀人,然后果断变肉盾。

  正开心时,我妈敲敲我开着的门,“最近都没见你出去啊?吵架啦?”

  “哪儿啊,她复习考试呢。”

  “哦,那也多联系联系啊,关心一下。”

  “知道了。”

  “你没事了也学点东西,总不能一直这样吧!”

  “嗯嗯嗯。”

  “那个车的事儿,你再劝劝小张,实在不行,做做难,也就买了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“这孩子。”

  中午时,我给小张发短信。

  “博士,学完没?请你去湖上吃饭。”

  等了半天,也不见回音,让我不禁怀疑我的手机是不是在接小张短信的时候会自动故障。

  好大会儿,小张回,“不啦,没几天了,我再加把劲。”

  “那好吧,考上了带你去凤凰。”

  那边就没了声音。

  我妈问,“给你爸打个电话,看中午回来吃饭么。”

  我照做了,结果我爸外面有场,不回来了。

  “那就简单吃点吧。”我妈说,便要去厨房。

  我觉得平时总是和小张去湖上吃饭,也没和家人一起去过,今天都没事,不如改善改善。

  “算了,别做了,我请你出去吃吧。”

  “出去吃干吗,乱花钱。你啊,就是不知道过日子,你看你爸,一把年纪了还在外面卖命,你也不知道省省。”

  “省了,这顿饭本来是要请小张的,她学习没空,借花献佛,请你好了。”

  “那就攒着啊,下次还不是要吃。”

  “你不去我就充到游戏里去了。”

  “你这孩子!”

  “还不快换衣服?”

  我妈算计不过我,便跟我打个车奔湖边吃饭。

  她找出最喜欢的衣服,穿的很是隆重,像是出席访美的领导人一般正式。

  “都这个点儿了,该不会没东西吃了吧?”快到门口了,我妈开始打退堂鼓。

  “24小时营业的。”

  “怎么可能,这不是西餐馆么。”

  “那就12小时营业,反正只要有太阳,就有吃的。”

  我挽着她走到门口,与出来的小张撞个满怀。

  小张旁边儿,自然是那英俊伟岸的学长。

  “呀,阿姨,小祥,你们怎么这个时间才来呀,都快打烊了。”小张开始怔了一下,但反映极快,亲切的过来拉我妈的手。

  学长也如同家人般过来,对我们娘俩点头致意。

  “小张也来了呀。”我妈尴尬的笑。

  “可不是,”小张泰然自若,有说有笑,让我暗暗佩服。“上午出来的晚了,就顺道儿跟学长吃了个饭,请教了些面试经验,他可是老考生了!”

  学长很会接话,“别笑话我了。”

  气氛就被圆下来了。

  这种时刻可不能认怂,我也挤出笑容,“正巧又碰见了,一起坐坐吧。”

  小张与我面对面站着,客气道,“就不打扰你和阿姨享受天伦之乐啦,我和学长还要赶回去啃书,等考上了再陪阿姨吃饭啊!”

  学长点头,和小张一起与我们依依惜别,便一起打个车走了。

  点菜时我要了常和小张一起吃的那两款。

  “刚才……那个……”我妈虽然不好说什么,但也忧心忡忡。

  “别乱想啊,那男的我认识,学习不错,小张的学长。”

  “那也不能约人家的女朋友出去吃饭啊!”

  “嗨,你那什么老思想。”

  “小张这孩子也真是的,大中午的也不回自己家吃饭。”

  “你啊,句句都是万恶的旧社会,快吃饭吧,要正确面对同志们之间的关系。”

  “你干嘛去?”

  “洗手间。”

  我插上门,坐在马桶盖子上抽烟。

  吸一口,呛一口。胸口一揪一揪的,像被人打了一样。

  连续几天不见小丽,越发想得慌,吃过午饭,便骑车去找她。

  奇怪的是,小丽却不在家。

  我以为她去逛街了,便给她发短信,结果一直没回。打电话,也是不接。

  我就坐在门口等她。知了的叫声透过层层枝叶洒了下来,激起地上滚滚热浪,兜头而来。正午太阳正毒,白花花浇着地面。知了叫得越发的响。

  认识小丽也有段时间了,这样的事情却是第一次出现。

  除了她上班时,一般我的短信她都是立马就回,甚至是在她睡觉时,更别提不接我电话。

  我在当院里胡思乱想,不多久便觉得被晒的发晕。

  身上的燥热慢慢转移到心口,可我上了犟劲儿,越是等不来,就越偏要等。

  恨不得要打她一巴掌才解恨。然后还要撞见她跟个相好的在一块儿,让我捉奸成双,愤怒的质问她是怎么一回事。

  热的很了,我脱了外衣,顶在头上。皮肤开始火辣的疼。

  我刻意折磨自己,觉得这样心里才好过些。

  不知不觉就有委屈油然升起,不多久便占据了整个胸腔。

  我又窝囊的想哭。

  就像那次去找小丽,花了两百却等不来时一样。

  不争气的是,想着想着我就掉了泪下来。一块一块砸在脚下的青砖上。

  天色渐渐青了下来。

  快六点时,小丽惊呼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。

  小丽吓坏了,见我两眼红肿的样子。

  我也觉得自己逊毙了,跟个**一样。见她终于来了,我拔腿就往外走。

  小丽一把把我抱住,声音都变了调,“小祥你怎么了?别吓姐啊,怎么了?”

  我鼻子又酸的厉害。

  我挣开她,掉头就走。小丽把手里的东西一扔,踉踉跄跄就追了出来。

  “小祥,小祥!你别跑啊!等等我!”

  小丽尖锐的声音引起那些纳凉的人,好奇的看我们。

  我被她追上,才发现她穿的高跟鞋。

 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,不住的喘,“小祥你先别走,生姐的气了?我下午出去逛了会街,刚才才发现没带手机,怕你找我,就急忙赶回来,本来约好了一起吃饭的……”

  “那你去吃啊!”

  “小祥乖,先跟姐回家成吗?”

  “不,见到你就行了。”说着我又往外走,小丽死命的抱着我。

  远处的人开始交头接耳。

  “姐错了,小祥别生气好吗?你看你背上都晒破皮了,快跟姐回家,姐给你擦擦。”

  我又挣一下,居然没挣出去。见那边慢慢有些人聚起来了,不想他们议论小丽,便冷冷说道,“你松开我,我跟你走。”

  这时才发现,小丽也哭了。

  小丽搬个小凳子,让我坐在院子里,打了盆温水,用热毛巾小心擦我的背。

  就觉得背上一会儿湿一点,一会儿又擦干了。潮气被余温蒸发了去,带来丝丝凉意。

  小丽哭个不止,我的心也软了下来。

  “你别哭了。跟你多委屈似的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我……没事,就是有些憋屈。”

  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

  又是一阵沉默。小丽给我擦好了背,把水泼在梧桐脚下。

  我看她的脸,肿的比我还厉害。

  小丽拉着我进了屋里,洗了水果给我吃,蹲在我面前,趴在我膝盖上道歉,“你这几天都没过来,我一时粗心,就忘了带手机,我就觉得今天有事,特意跑回来,结果还是让你受委屈了,对不起小祥,姐以后再也不会了。”

  我又想哭。

  我说,“不是,我下午在院子里晒的头昏脑热,就乱想,想你去相亲了,想你和男朋友出去玩了,想你是不是在别人床上……胡乱想了好多,很难过。”

  小丽破涕为笑,“我去哪儿相亲啊我。”

  “我怎么知道,万一是……”我本想说万一是客人呢,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。

  小丽捧着我的脸,认真道,“在这个城市里,我只有小祥你一个人最好!我不会在这里交男朋友,我也不会把客人带到家里来,我在不上班时也从来不招揽人!”

  我还是哭了出来。

  迄今我和小张最亲密的动作就是牵手,我觉得应当巩固一下我们的关系。

  上次吃饭之后,小张态度明显有些转变,回信息的速度也快了许多。

  这让我觉得会不会真的是我搞错了,想多了?

  小心眼的男人最可恶,我不想那样。

  城府深的女人更可怕,我更不想那样。

  我带小张回家,第一次带女生回家。

  她进门后端庄贤淑的坐在一边,不卑不亢,像见多识广的大人物。

  “我们结婚后住哪个屋呀?”小张探我的话。

  “搬出去住啊。”

  “租房子怪不安全的,还是住家里吧。”

  “哪儿啊,买房子啊。”

  小张脸色荣辱不惊,淡淡的哦了一声。但是我想她没理由不高兴。

  “看地段了吗?”她果然长驱直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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